?永乐国际f66 cm:《山河令》编剧小初：我们的浪漫就是碧血照丹青

《山河令》正在优酷热播，豆瓣评分8.6，不但让主演张哲瀚和龚俊火了，编剧小初也一举成名。不少网友表示要给编剧“寄糖”。

9岁开始看武侠小说的小初自言是“骨灰级的武侠粉”，所以在接到《山河令》的编剧工作时，她笑说自己是“全程high到尾，打了鸡血一样的快乐”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《山河令》是编剧小初的第一部中文作品，小初生于1989年，本科在约克大学读的心理学和大众传媒双学士。之后在投行工作了几年，又去纽约电影学院读了一个导演系硕士。做了几个独立电影后，2018年决定回国发展。小初表示，在海外学习生活的经历，让她非常深刻地意识到，中国古典文化的浪漫之根就是在武侠上，“如今能做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一种奢侈的幸运，我很珍惜。”

人物小传甚至会写外貌特征

《山河令》讲述了天窗首领周子舒为求自由，不惜以生命为代价退出组织，命不久矣之际遇上鬼谷谷主温客行，两人因卷入江湖纷争相识相知，最终彼此救赎的故事。

小初介绍说，自己是通过别的项目接触到了《山河令》的工作机遇，“我是被《山河令》总制片人马总（马韬）挖掘的，很兴奋，前前后后写了几万字的改编思路，马总觉得很不错，就大胆地给了我这个新人机会。剧本完整创作从2019年4月签约开始，花在创作上的时间大概是九个多月。”

小初透露，光《山河令》第一集她就改了十二三稿，“没有厌烦，前期创作过程虽然很寂寞也有很多挑战，但当成自己跟自己玩过关打Boss长经验的游戏就很快乐。”

在编剧时，除了性格特征、心理深层次分析，小初甚至还会在人物小传上写外貌特征，“我写的小传是很长的，希望能够帮助演员明晰刻画，外貌特征我也会提出自己的要求，例如扮演周子舒的演员面部软组织要偏少，温客行轮廓顺滑一点，更亲切一点，有一点欺骗性，这样在外貌上，两个人就会拉开明显的差距了。五湖盟的几个老哥们儿本来都是面目模糊的江湖大侠，但是我努力地使他们拉开差距，一个是大门主，大汉形象；一个是有点儒雅的有点废物的大侠；一个是比较冲动暴躁嘴快的大侠，这样观众比较容易记住这些人物，因为我们剧中人物确实是有点多。我在做人物小传的时候会尽可能清晰地传达一两个核心需求，最终演员是由总制片人和选角团队定下来的。”

在小初看来，主人公周子舒和温客行两人的人设非常有魅力、非常立体，“他们是两个活生生的人，你看得到他们的来路，也看得到他们的去路，是有血有肉全方位活生生的人。不过在创作上我觉得周子舒其实要难的多，因为温客行的个性很突出，用一个比较专业的词来说这个人的折叠度更高，容易出彩，他的主要诉求是复仇，非常清晰。”

小初笑说自己是话痨，所以写温客行很顺手，但是周子舒非常复杂，“他性格内敛，有很多层次，这个人物的底色是深灰，你撒下去就是一片灰，你把他放到Photoshop里面，会发现灰有两千个图层。我写周子舒的人物小传写了四千字，但还是很难精准地概括这个人，他太复杂了。特别是剧版对他的背景设定做了一些丰富和改变，导致他内心背负沉重，需要放下的东西太多了，以电视剧的表现形式和受众特性而言，这个角色其实没有温客行讨巧，因为他都是内里的东西。也怪我自己功力不足，不过我觉得张哲瀚和龚俊两位演员老师交出了非常棒的成绩，他们的表演有递进有层次，也概括了一些细节，表现了内敛的东西，他们完善了我创作的不足。”

被不少原著粉称赞的一处是，剧版中设定温客行和周子舒是小时候就曾相识，提及这一改编，小初表示，让两人儿时相识是给他们埋一个前缘。“我非常喜欢的一句话是‘有些人，生来便是知己’，我觉得这个是故事的内核之一，他们两个人活得非常通透，区别在于周子舒已经经历过苦痛爬出来了，温客行还陷在里面。温客行的人物核心点是他很多年来都欺骗自己，活在一场噩梦里。周子舒与他儿时相识，属于温客行认知中圆满有光的世界，他对这个有光的世界念念不忘且格外柔软，他把他所有属于人的情感都寄存在那个世界里。这两个人本质上惺惺相惜、肝胆相照才会有后面的救赎。剧中我对周温二人出现前的江湖，他们的先辈之间的关系，这些前史的勾连做了很大幅度的改变，所以设计两人儿时相识是为了让这两个人物有更强的勾连，两个人之所以是知己，是骨子里的肝胆相照，这个前缘是让他们彼此放下戒备去了解彼此的契机。”

最开心的是被人夸《山河令》有江湖味儿

在网友的诸多赞扬声中，小初最开心的是被人夸《山河令》有江湖味儿，这对于“骨灰级武侠粉”来说，无疑是很大的肯定。“中国古典文化的浪漫之根就是在武侠上，漫威、莎士比亚是西方人的浪漫，我们的浪漫就是碧血照丹青、夜雨江湖灯。所谓的千古文人江湖梦，是由一个非常复杂的文化根系组成的。”

现在的武侠小说已没有了当年的影响力，谈及原因，小初认为是因为金庸、古龙、梁羽生、温瑞安这些大侠已经把老武侠写尽了。“老武侠尤其是梁羽生、还珠楼主那个年代，他们是基于儒家士大夫的文化上生长出来的老式道德观、价值观，也和当代文化有一些脱节的地方，比如说旧时代的武侠主题是‘以牙还牙、以血还血’，但是这个思想照搬到当代来就不对。新武侠代表是古龙，古龙写楚留香从不杀人，因为再坏的人也应该由法律来审判他，这个是新武侠该弘扬的。再比如，传统武侠里女性地位太低了，女性都是‘配件’，是一个被男性遗失的客体，但以现代的眼光来看，这种思想是要不得的、该改掉的。”

小初说自己想写的江湖里面，女孩子一样可以扬鞭立马快意恩仇，“不过说到底，建立在我们中国传统美德上的这种仁爱、诚信、正义、忠孝这些元素，这个是放在任何时代都千古不破，是我们创作中要弘扬的。”也因此在第二集中，温客行有句台词是“而布衣之徒，设取予然诺，千里诵义，为死不顾世”，小初说：“这是司马迁《史记》里面的话，我觉得是对侠义精神一个特别好的概括。”

年轻化潮流化，但这并不代表“魔改”

作为一部武侠剧，在编剧《山河令》时如何平衡武侠和感情这两条线？小初的回答是“与其说是两条线，不如说像个鱼骨图，我是把武侠和情感当成一个整体去处理的”。

小初表示，《山河令》中武侠部分的剧情主线都是在为温客行、周子舒如何相识相知，如何在一个令人失望的晦暗江湖里看到希望和光，继而与自己的心魔达成和解不复偏执，联手惩奸除恶这一主题服务。“这个框架先天就已经在那里了，我要做的只是填充骨肉。武侠必然是群像戏，有善有恶有深深浅浅的灰才构成了那个江湖，情感也是包罗万有：有恩，有义，有情，有错爱，有仇恨，有释怀。如果用思维导图形容，武侠是鱼骨图主线，情感则是鱼骨头身上的小刺。”

而对于如何让女性观众喜欢武侠剧，小初认为武侠的核心就是侠骨柔情这四个字，“柔情这一部分天然就非常适合女观众，其实武侠小说作者一直是六四开，女观众真的比大家想象的多。我以前是很著名的武侠论坛的版主，我们那个论坛里面女读者很多。”

问及在编剧中遇到的困难，小初表示武侠群像戏很难写，“我笔力不足，写群戏写得很吃力，武林大会我写了快一周，各方江湖人士你方唱罢我登场，他们表面上说的都是太平的话，但又暗流汹涌，要露出真正用意，节节相逼，这些很难的。我向武侠前辈取经，看各个版本，比如《天龙八部》中乔峰第一次和段誉暴露身份那一段，我去看人家影视化怎么诠释，揣摩技法。”

小初说自己的心得是做线索的连续体现和贯穿，比如说第九集中安吉四贤砸琴，呼应了后面温客行的砸萧，“这是一个很典型的《笑傲江湖》式的行为，我对《笑傲江湖》里曲洋与刘正风的知己之情非常感动，所以这是一种对经典的致敬。同时，乐器充当了周子舒和温客行知己情重要的媒介，通过这样的勾连，就会自然而然地引出观众埋藏在自己内心深处对武侠对江湖的向往。”此外，小初还表示，自己缺乏对电视剧载体的经验，“武侠是群像戏，配角会占很大篇幅，我写了很多给配角的戏，导演也非常尊重我，都拍了，但出来效果不好，节奏会掉，就删了。对于整个节奏的拿捏，下次我会更有经验。”

面对年轻观众，如何改编得更有时代性？小初表示，会尝试年轻化潮流化，但这并不代表“魔改”，不代表用一些很辣眼睛的方式去追潮流，“我觉得潮流化体现的是我写《山河令》剧本的时候，会用一些现代词汇，但不会让观众出戏，比如说骂人家‘舔狗’，这个词令年轻人笑，可是你放在当时的时代背景上，这个词也没有任何冲突。用这些比较现代的词汇，让观众们认为这是能够理解、共通的一种现代版本的武侠，而不是单纯存在于史书上、故事里的，这是我们能做的事情之一。还有，武侠要探讨现代精神，比如，我之前举例子说的楚留香不杀人，他没有权利滥用私刑，就是一个非常好的现代精神的体现。传统武侠讲复仇，讲以牙还牙、以血还血，但是现代文明讲宽恕、讲放下、讲不要执着于仇恨之中。”

好剧本是改出来的，创作者千万不要傲慢

《山河令》拍摄四个月时间，作为编剧，小初从头到尾一直都在片场，“写剧本、拍摄、跟组都是我一个人，我觉得这样很好，我个人浅见是，从艺术角度讲，编剧应该只有一个声音，我们可以有一个团队，但最终拍板是一个人。就像我们剧组四百多个人，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同的《山河令》，你一句我一句，最后一定会拉扯得面目全非。我觉得整个全程跟下来，任何时候任何人，整个故事的每个细节台词，每个人该什么样，我都可以随时调取，谁问什么我都可以答上来，我这样为剧组服务，是非常方便快捷的。不用有什么事大家还得开个会才能回复。《山河令》创作过程中，我们有好几个编审审稿提意见的，他们很优秀，制片人、总制片人、导演，他们也都贡献了很棒的意见，如今的剧本是凝结了所有人贡献的，所有人的意见都非常好，但我认为要经过同一个人去认可去消化去统一再输出，这样才不会乱，整个基调情节才不会走样，我希望以后也可以允许这样的创作自由。现在回想起来，跟剧组成员一起奋斗，我们经常吵架，为了艺术创作和落地实操之间的平衡会一直吵，这是个学习、妥协、理解的过程，我觉得这个过程本身特燃。”

作为新人能取得如此成功，小初坦承她谈不上有什么编剧技巧，“编剧创作所有技巧都在两三本工具书里面了，之后是看个人的修行。我觉得我坚持的创作理念是用心两个字，用心揣摩每一个角色，他有什么样的童年，什么样的挣扎，什么样的恐惧，你去尊重他，哪怕他是一个出场只有两分钟的小角色。你用心尊重这个角色，演员会感觉得到，他就会在表演时用心尊重角色，观众就能感觉到演员表演的用心。”

此外，小初说好剧本是改出来的，创作者千万不要傲慢，不要有抵触意见，“所有的意见都是来帮我们的，有好意见就去改呗，越改越好，很快乐。我觉得好编剧应该用作品说话，如果我藏在作品里的东西没有被人读懂，我觉得是我功力不行，观众的骂和夸都是给了我注意力，我都应该感恩。”

赚钱养梦想，想导演纯作者电影

《山河令》大获成功后，小初说自己还会继续做编剧，她想写刑侦题材，想写科幻题材，“我很想写科幻剧本，因为我觉得科幻说到底是人文的思考，不要用特别男性的东西框住科幻题材。科幻题材结合人和自然、人和科技的关系，基于女性柔和的反思，会出来特别好的东西。我特别喜欢科幻片《降临》，它就是软硬兼具，科班的逻辑、理科的东西做得很扎实，但是讲的是感情，讲得荡气回肠，科幻题材非常适合女性创作者加入。”

虽然女性有很大优势，小初也坦承女性创作者面临着门槛和天花板，“有双重存在的困境，入行很难。行业内有一些人很傲慢，认为女性编剧只能写小情小爱、写家庭剧，认为女性编剧没有格局、没有逻辑，写不好武侠，我们女编剧就配发“人工糖精”，还好我们团队不是这样。《山河令》的主创很大一部分是娘子军，我们总制片人是女的，制片人也是女的，导演等男同胞都是非常尊重女性的绅士。我希望自己能够为看到更多女性思潮女性思想的影视作品做出贡献。”

小初说自己的一个座右铭是保持谦逊但野心勃勃，因为是导演系毕业，她除了继续做编剧外，还有导演梦，“我想拍文艺片，电视剧娱乐属性大于文化属性，我做电视剧就要把娱乐性做好，但是电影，尤其是文艺片，则是作者个人的思想表达。我想做纯作者电影，所以现在赚钱养梦想，目前的规划可能是在三五年之后，等我做电视剧有点起色了，再给自己投资拍文艺片。”